栾子钰说了一个开头,华峰心里便道不妙,却拦不住太子顺话而问,“胡谨申是瞧了什么供词证据?”
“本是为查此科,谁料多方寻访,锦衣卫竟意外查到了前几科竟有官员舞弊,江南一带的豪商圈内更是有了标价,一科一人,五十万两!”栾子钰口齿清晰,简要的概述了案情,敛眸听着周身虚假的哗然。
唯有太子是真的动怒了,手怕大腿,起身怒问:“谁人这般大胆?栾卿快快说出,好叫蔡相公们替孤料理了这不成器的东西!”
蔡首辅听太子忽然提到自己,也是诧异,好在这事他不过有所耳闻,不曾朝科举之事下手,抚了抚胡须,谦道不敢,却也是表态相助了。
万次辅倒是和李次辅看齐,只说了一些中规中矩的话,俨然是为太子马首是瞻的肱骨之臣。
至此,栾子钰才冷声说道:“主谋便是礼部尚书,华峰华大人。”
石子坠落热锅,惊起了滴滴滚油,只要是站在边上的人,都要被灼伤的。
不等太子发怒,华峰立刻跪地将自己腹中之话吐出,“殿下明鉴,微臣担任主考多年,兢兢业业,虽没有功劳,却也是不曾出过差错。栾大人不知是从哪里听了些市井粗言,便来污蔑于臣,可是栾大人为官数日已然忘了当日遭人诬陷之事?”
栾子钰轻笑,不愧是宦海沉浮数年的高官,在这档口,先是搬出自己多年为官的资历,让朝堂上的老人们不由萌生些兔死狐悲之感,站住了道德的顶端。
紧接着把所查的供词全部认定为市井之言,如此一来便是他们的失察之罪,最后还不忘把自己当日促成细查之事拿出来说华峰这是把太子当做仁宣了吗?天真!
“混账!”太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栾子钰递上的奏折,根本不听华峰的花言巧语,死死拽住已然被合上的奏折,“你们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哪一件是污了你们?”
栾子钰微微抬头,只站在他前面一个位置的青衫小官微微晃动身子,却不曾出列,朝上愿为华峰开口的官员同时顿住了,似乎都在好奇折子里说了些什么,是啊,这折子里写了什么呢?
华峰伏地,心内大动,脑子里已经是百转千回了,是耀州的被抓了,还是闽州,又或者是北地的?眼前一黑,背后无人可靠,唯有自己力争无罪了,“殿下!老臣同样是寒窗苦读,怎会对寒门学子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蠢事?就算是臣真存了心,又要怎么才能瞒得天衣无缝,朝中诸位大人怎会不察?”
“华大人此言差矣。”栾子钰进前数步,阻止华峰进一步拉下满朝,“自仁宣元年起,礼部上下莫不是以华大人为尊,铁桶一般,谁能察觉?”
万次辅听了这话,稍向后看去,心中不免叹了一句英才,可惜偏生了这么一双眼。
栾子钰直步路过户部侍郎,只在他左侧一步的位置停下,言语轻蔑,“大人既然说是冤屈,那便向殿下解释一下,家中暗室之中的一百五十万三千七百两白银是从何而来,莫不是宅子前身的主人留下的?下官翻阅卷宗,先前住在华大人那的官员,可是被判了一个抄家流放,这是锦衣卫失职,没能查出暗室吗?”
一百五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户部侍郎听了这话,难免对比了一下国库里的现银,都说礼部清水衙门,他看呐,只要心黑,哪里都能捞钱花,不过栾子钰是壁虎断尾,还是自己给人当了匕首?
同为礼部的文官听了,真是脸都要羞红的,一向自比翰林院的他们,何曾想过这位无辜?
不过相较身旁面色惨白的同僚,自己因为学识不够,不配参与科举大事,还是福气所致。
跪在地上的华峰听他能如此准确的把钱数说出,心里头何止是凉了半截,只是他不能认栽,没看见证据前,说什么也不能认,“本官久居家宅,竟不知家中何时藏了这些钱粮,倒也想请教栾大人是在何处何时看了本官家宅藏银?”
华峰穷这件事,朝野上下皆知,哪有人官做的连十天半月的酒楼饮酒都付不起钱,又哪有人在给蔡阁老送祝寿礼时只拿了竹枝松柏?现在想来,华峰这是藏拙啊,数年前狼狈出京,怕是给足了他教训。
罪证已明,还痴心妄想,听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锦衣卫连夜送了数百万两雪花银入华府,就为了陷害他?再多纠缠也是无用,与其让别人挥刀断首,还不如他们亲自来,也少点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