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开始落下的时候,载着沈之鸥和其余三人的越野驶上了根白线公路。

    近年来,旅游业发展的很好,一路驶来的公路都修得齐平,并不甚颠簸。

    草原的气温已经跌落个位,车窗紧闭着,沈之鸥安静地靠在窗玻璃上,除了他脸颊下的那一圆玻璃,其余地方都是冷的。

    那时候沈之鸥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他的听力却愈发灵敏。

    公路前后空无一人,车轮高速旋转着,车身内也听得到隐隐的嗡鸣,和他们错落不一的喘息。

    十月的草原披上了金衣,不过他们来的还是有些迟,加上根白线的气温更低,树梢上的叶子已经摇摇晃晃被风打落,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拢了层薄薄的叶衣,显得有些萧瑟。

    但草原不论何时都是美的。

    草原是荒芜的,天上盖着阴沉的浓云,浓到橙褐的白桦林在笔直道路的入口径直撞了进来,像只跌跌撞撞奔来的小鹿。

    在越野穿入根白公路的瞬间,沈之鸥听到旁边的陈言发出一声惊呼。

    车前的司机和翻译都是本地人,对呼伦贝尔的美景习以为常,不过每当听到外乡的游客看到美景发出的呼喊还是会引以为傲地窃喜。

    司机叫贺奇殷贵,是鄂温克人,自小生活在满洲里。

    沈之鸥和陈言从机场出来和他相互介绍后,沈之鸥就问了他这个名字在汉语里是什么意思。

    贺奇殷贵一边接过他们手里提着的两个大箱子,一边笨拙地笑起来,说这是谨慎的意思,他阿玛做事粗心,额尼便希望他们的儿子不要遗传到这点。

    沈之鸥同时也知道了额尼是鄂温克语里母亲的意思。

    贺奇殷贵自小就在满洲里生活,汉话说的很好,但也带了内蒙本地憨厚的乡音。

    在陈言的欢呼声后,他嘿嘿一笑,语气流露着自豪:“你们还是来的晚了点,要是八月来,草原上牛羊成群,要是九月来,到处都是金色……”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来也不晚,看云这么浓,要不了几天草原就会开始下雪,那又是另一种绝色啦。”

    陈言在城市里被铁皮车子、水泥钢筋包围惯了,初次来到辽阔的草原异常兴奋,正要接话,忽然想到什么,视线朝右边坐着的沈之鸥极快地扫了一眼。

    沈之鸥似有所差一样,微偏了偏头,半张素白的脸颊在陈言的视线中变得完整。不过他的眼睛是飘散出去的,看着贺奇殷贵的侧脸,对着左手边的陈言说:“小言,怎么了?”

    陈言的表情凝固下来,想起了他们本次出行的目的。

    他干巴巴地摇了下头,摇到一半又停住,大脑一片空白:“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更沉默了……”

    “哪里不舒服吗?”他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说完后立刻抿住嘴巴,想抽自己两下。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