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梅梅……”
是在叫她吗？
可谁会这么叫她？
不可能是她的儿子女儿，那群老姐妹也不可能，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一个——她的男人黎珲。
可她男人早已走了二十多年，即便没走，到后来两人年纪渐大，对方慢慢地也不再这般唤她。
“梅梅，先起来把饭吃了。”声音还在继续。
汪雪梅听着耳边那个熟悉而遥远的称呼，缓缓张开眼睛，一张清俊带着担忧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比声音更熟悉的是对方的脸，但面前这张脸过于稚嫩，稚嫩地让她觉得陌生，汪雪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男人黎珲。
可她男人死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生活沉重的负担之下，两鬓早已半白，脸上也长满皱纹，绝不是眼前这般年轻的模样。
做了二十余年的梦，这还是汪雪梅第一次梦见对方这幅样子，也是第一次，对方的面容如此清晰，清晰地近乎真实。
汪雪梅看着这张年轻俊秀的脸，眼里霎时间噙满泪水。
许是越老越活回去，这几年她越发地爱哭起来，一不留神看到些东西，联想到过去的人和事就忍不住流眼泪，二孙女还打趣说她的泪珠子比小宝还要多。
不说在现实里，每回在梦里，见到男人，汪雪梅也总要哭一回，骂一回，斥责男人为何要离开的那么早，让她晚年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一边哭一边抓住对方的手，握得死紧，生怕对方又突然消失。
往常就是这样，对方也总是安静地听完，等她哭够了就细细地嘱咐几句，说几句话人就不见了。而她也总是想不起来要拦住人，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在这回她记住了。
同那张脸一样，对方的手上虽有一层厚茧，却也比她记忆里的那只手年轻许多，连带着她自己的手也是，完全不显老态，只有少女的鲜嫩。
不过这一点，汪雪梅暂时无力顾及，她只是看着对方使劲地哭，从无语凝噎到放声嚎啕大哭。
往常她也只是一边哭一边说些话，今日许是见着的人不同，她的形态也跟着年轻起来，哭起来颇有些年轻时候的风范。
男人见状也不嫌弃，小心地将人搂在怀里，听着对方委屈的哭声心里一阵阵地抽疼，面上充满自责与愧疚。
男人的语气格外温柔，“是我不好，连张饼都不能让你吃到，我刚刚要是再回来早一刻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藏下一块。”
汪雪梅虽哭得专心，但男人的话她也听进去了的，正因为听进去了才觉得不解。面容变了也就算了，怎么连说的话也变了呢？
不等她问，对方自顾地接下去，“今日先这样，等过两天闲下来我去姑妈家，让她给你烙两张加肉馅的饼好不好？别再哭了，不然眼睛肿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