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有恨睡到中午,醒来只觉得喉咙刺疼,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来,抬手抚了抚脖子,摸到一个创口贴,猛然间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自禁颤着手压住了嘴唇。
屋子里黑漆漆的,隐隐有光线从窗帘两侧透进来,头顶中央空调的风直往下扑,热蓬蓬拍在脸颊上,黎有恨恍惚着,觉得那不是风,是火,是樊寒枝的嘴唇,是断断续续的与昨夜如出一辙的吻。
他揪紧被子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身体仿佛经历过一场情事般倦怠懒散,良久才坐起来蹒跚着走进卫生间。
虽然已经是白天了,但外头阴沉沉的,蟹壳般的暗灰色,他打开灯,又推开窗户通风,一转身对上洗漱台上方的镜子,被脖子上一大片的青青紫紫和吻痕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拉拉衣领,退到镜子照不到的另一边去。
冷风一阵阵飘进来,吹得他手脚发麻,余韵过后剩下的只有惶惑和茫然。
一个吻,而且是那样热烈的吻,没有误解,不是不小心,是刻意,是舌尖和舌尖纠缠在一起。情人间的吻。
他心绪不宁,感觉身体里冒出细密的小刺来,难以言说的违和与不适,浑浑噩噩洗漱完,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出去。
阿姨已经把饭菜都摆上了桌,说樊寒枝到公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总疑心会被瞧见那些吻痕,吃饭的时候一只手一直捂着衣领。
下午他在客厅看电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什么硌着脸,隐约地痛,手在颊边胡乱地摸了一把,极不情愿地醒过来,看见了也正睡着的樊寒枝。他被他抱着,枕在他胸前,一直硌着脸的是他腕上的手表,那表滴滴答答地响,指针指向下午四点。樊寒枝手背上还缠着绷带,飘出一股碘伏的气味。
电视还开着,一段财经播报过后,切换成了娱乐新闻,说的正是昨晚生日宴会上的闹剧。黎有恨揉了揉眼睛,想坐起来拿遥控器,把声音开高一些,刚有动作,便被樊寒枝压住了肩膀,樊寒枝手臂一揽,自己把遥控器拿了过来,塞进他手里。
黎有恨看他一眼,见他半阖着眼倦怠的模样,没说出什么话来。两人静静地听新闻。
主持人念的稿子里完全地隐去了郑幽的名字,只说有人在宴会上闹事打伤了樊寒枝的弟弟,樊寒枝也就在冲动之下还了手。屏幕上几张照片,都很清楚,但没有哪一张露出了郑幽的正脸。末了附上了一则樊寒枝的道歉声明。
黎有恨皱着眉,越听越不舒服,只觉得郑幽这罪魁祸首全然隐身,樊寒枝倒站出来挡枪,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关了电视,把遥控器摔在地上,刚要说话,樊寒枝的手机忽然响了。
樊寒枝接起来,喊了声“妈”。黎有恨心里忽然一惊,仿佛昨夜兄弟俩的荒唐事被樊潇知道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推了推樊寒枝要坐到一边去,樊寒枝轻轻捏一下他的手,没有拦他。
他拿了茶几上果盘里一个橘子把玩,垂头听樊寒枝“知道了”“嗯”“没事”这样地回应着,忐忑了一会儿,樊寒枝到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橘子,把电话递给了他。
他握着手机,怯怯地喊:“妈……”
樊潇应一声,道:“恨儿,脚踝好点没有?昨天的事妈妈都知道了,委屈你了。”她絮絮叨叨地讲着要他别和郑幽计较,说什么现在两家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能闹出丑闻,微微停了停,又说:“你哥和疏桐马上就要结婚了,更不能出乱子。”
黎有恨一怔,抬眼去看樊寒枝,樊寒枝剥了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他偏头躲开,樊寒枝便自己吃了,伸手来摸他脸上被手表硌出的印记,浅短的指甲先蹭一蹭,再用指腹压一下,拇指有意无意地拂过他嘴角,过分的亲昵和暧昧。
黎有恨忽然恼怒起来,“啪”地打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马上就结婚……具体是什么时候?”
“妈也不太清楚,前几天听你哥说已经定下日子了,一会儿你问问。”
“前几天……”黎有恨跟着喃喃念了一句,再去看樊寒枝,他好整以暇,面色如常,颇有闲情逸致地一点点撕着橘子瓣上的白丝。
前些天商定了结婚的日子,昨天晚上又那样地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