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忙跑进院子,走到门前侧耳听着,只觉得门内婴孩啼哭清亮无比,直压过雨声,几个女人的笑声也传了出来,只听见赵阿婆笑着说道:“还是个小飞飞!梅把头家的,你瞧!我们小阿欣也当妈喽!”
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鸿哥,我们有孩子了!鸿哥,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声音戛然而止,在外面听着的马秀才还以为妻子怎么了,吓了一跳,正待发问,又听到妻子呜咽着说道:“我们儿子好丑啊!呜呜呜,他怎么只有一团啊!呜呜呜!”
这可把赵阿婆和梅把头家的笑坏了,赵阿婆好不容易匀过来气,笑着说道:“哎呦,还以为咱们小阿欣长大了!阿婆给你说啊,当初我给你娘接生的时候,你也是这紫呼呼的一团,如今怎么样,出落成大姑娘不说,都当别人的妈了!”
阿欣将信将疑话又从里面传出来:“梦姐,真的么,阿婆没骗我?”却是对着梅把头家的说的话。
那为被称作梦姐的女子闻言笑的更欢了,断断续续的说道:“对...没错,哎呦,我的肚子!岔气了!哎呦!当家的,你...你给阿欣妹子说,我...我...”一句话没能说完,笑声又传了出来,想来光是打起精神应付阿欣就已经勉强了,轮到和自己男人说话,实在忍耐不住,又开始大笑!
听着屋子里阿欣母子不同意味的哭声和另外两个女人如出一辙的笑声,梅把头也含笑说道:“嫂子,没错!我家丫头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一样,不大一点儿!我和阿梦都打算养她一辈子了,这才几个月啊,小丫头,水灵着呢!”
马秀才这时候才来得及开口,对着里面说道:“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显然刚从方才等待妻子分娩的余韵中醒过神来。
接着赵阿婆把两个男人赶到堂子里,不许他们进来,然后和阿梦一起把精疲力尽的阿欣母子擦洗干净,换了软乎的衣物小毯包上,一应打理清楚了才出来招呼他们。
两个男人被赶到堂子里后,松下口气,也开始说起了话。
梅把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样一样的打开来,和马秀才说道:“马大哥,你瞧,这都是阿梦坐月子的时候,家里备的,红糖、鸡蛋、肥鸡......嘿,看这肥鸡,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阿梦刚才把我打发回去,我一眼就瞧上它了!这一通折腾,一会儿让阿梦炖了它,占了嫂子的福,咱们也扯块儿脖子吃!”
他正自顾自说着,全没看见马秀才若有所思的脸色。正在他说着把肥鸡炖了的时候,马秀才苦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转身去把柜门打开,从里面最下层取出一个匣子来,喜悦的神色掩饰不住!
等他回来,赵阿婆已经和阿梦出来了,一众人看到他手里捧得匣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他把里面的物件拿出来,都大惊失色,连梅把头这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也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到他把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柄扇子来!扇子下面坠着一块儿指头大的翠玉,不谈雕工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扇骨扇面更是极为讲究的‘素不知’,求的是如常不寻常,瞧着和市井上小贩的物件相似,可扇骨取的是金顶山的紫文竹,扇面是泉州赵家名纸‘木石霜’!若是在京城把这扇子取出来,六百两雪花银也拿不下!
赵阿婆最先开口,说道:“你,你这是...?”
马秀才半鞠躬行礼,接着把扇坠解下来,把扇子递过去,说道:“阿婆,这扇子是我家里最体面的物件了,恩师所赐,不敢稍有怠慢,如今我再难见他老人家...总之,阿婆收下,应鸿在这里代阿欣多谢了!”说罢将解下的翠玉递向梅把头,接着说道:“这枚‘小应台’是我在‘秋闱’前赢下的,能换些银子,梅大哥,阿梦姐,我不省事,还好有你们照顾阿欣,多谢了!”
“胡闹,胡闹!阿欣是谁,我当女儿般看待!便是她亲娘也没我抱她抱的早!你再敢折老婆子,信不信...信不信...!”赵阿婆竟然被惹得喘不上气,连话都说不完!
还是阿梦解了围,笑言道:“阿婆,别生气,你还不知道他吗?书呆子一个,您别听他的,这些鸡蛋和散钱是阿欣早早与我商量备下的,您收着,等阿欣醒了,我们羞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丈夫把鸡蛋分出一半来,又从怀里拿出手绢包着的银两,一并捧了过去。
赵阿婆这才顺过气来,边收下边念叨着:“这才像话!这才像话!”一边说着一边拿把伞向外走,本来她该喝第一碗鸡汤的,可实在是受够了惊吓,天晓得这马应鸿还会做什么事!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去拿这柄当朝大学士赠送的扇子,要折寿的!胡闹,真是胡闹!
留下马应鸿瞠目结舌的在原地站着。其实是被梅把头夫妇架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梅把头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从马应鸿背后给自己夫人竖了个大拇指,被妻子白了一眼,两个人都使劲转着脑筋,该怎么让这个大活宝把这股呆劲儿散出来。
可这急智实在不是二人所长,眼瞧着马应鸿又要开口,阿梦急了,喊道:“梅晚村,你说话呀!”
梅晚村被喊得直激灵,夹在二人中间的马秀才更是一头雾水。梅晚村心想,你喊我名字有什么用啊,喊我名字我就想出办法来了?名字?名字?嗯?!办法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