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砚望去,一个是胖乎乎的小姑娘,握着天魔女的手,留着鼻涕,哭的一抽一抽的。朱砚识得,她是无相教天魔女的女儿柳思悠,今年刚满十岁。
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身穿儒袍的精致小娃娃,满是血污的洞穴里,他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仿佛小夫子一般,此刻正努力绷着脸,似是要把眼中打转的泪水憋回去,正是补天阁阁主的小儿子许尚儒,貌似才刚刚七岁。
最后一个是身形瘦小的男孩,身上背着一个竹篓,低眉颔首,似是要缩到阴影当中去,朱砚记得,他是鬼无宗宗主之子程载物,鬼无宗在三天前的战役中也是全军覆没,邪莲僧与鬼无宗宗主相交甚好,拼死给他们救下了一丝血脉,为此还丢了一手一足。
朱砚这具身体刚刚年过十八。十余年前一众魔教被朝廷逼迫龟缩在十万大山里,彼此之间私教甚密,朱砚可以说是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他听天魔女的此番言语,明白了这是要托孤的意思。
毒瘴对身体的残害,是依着修为逐渐提升,他们三个刚入修行没几日的孩子,的确用不了多少避瘴丸。而朱砚自己的长生功对毒瘴有一定克制,还能在南瘴山麓中寻药重新配制,由他带着三个孩子逃走,可谓是最佳之计。
天魔女擦拭小胖姑娘柳思悠的鼻涕,从袖口掏出一本书籍递给朱砚,朱砚接过一看,封面是一个端坐的双面仕女,一面红粉,一面骷髅。
“这是无相派的无相书,砚儿,我家思悠天赋不高,你帮姨娘收着这书,她若能自行习会当然最好,如若不行,也不妨事,全当留个念想,如果遇着有缘人,送出也无妨,总好过让着数百年的无相派断在我手里。”天魔女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喑哑。
喉咙破碎的补天阁长老也掏出一枚玉简,在地上以指写字:“这是补天阁的天衍论,也劳烦砚公子带去,算是留个念想...”
“砚哥,这是我们派的白骨秘籍,你帮我带走吧...”
“小砚,这是我家的血魔功法,也劳烦你一并带着吧...”
众人均知此番无力回天,也都不愿背负断绝门派传承的恶名,便纷纷将各家的传承绝学交给朱砚。
朱砚捧着这一堆功法,如同捧着各个门派千百年来一点一滴的心血,心头感觉沉甸甸的。
“诸位,”他看了看在座个人,深鞠一躬:“我若能侥幸存活,一定不让这些绝学蒙尘。”
小胖妞柳思悠已经十岁了,虽然平时有些痴痴的,但此刻也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她拉扯着天魔女的袖子,啜泣道:“娘,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待在这儿!”
天魔女温柔地拂去小胖妞的眼泪:“傻孩子,你以后要听朱砚哥哥的话知道么?娘亲不过是要去陪你爹爹了,你好好的活着,也不用来替我报仇。”
柳思悠也不回话,只是把脸埋在母亲怀里。
补天阁长老对小夫子一般的儒袍小娃娃许尚儒勾勾手,在地上写着:“尚儒,你自幼早慧,将来是能成大事的,我与你父母却只希望你能余生随心而活。”
一直绷着脸的许尚儒不禁破防,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抽噎噎地道:“长老爷爷,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临别之际,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魔教头子们,也不禁像是寻常给儿女送行的老父母,唠唠叨叨,嘱咐的不是如何光复门派,而是希望子辈们能好好活着过完一辈子,不要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鬼无宗的程载物小少年背着竹筐,一直低着头,他的父母长辈均已离世,因此临末也没人念叨。邪莲僧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载物,我与你父亲相交莫逆,便替他叮嘱你,鬼无宗门人,活的问心无愧就好。”
小少年点点头,没有说话,跪下来朝邪莲僧磕了个头,便朝朱砚走过去。
小胖妞柳思悠和小夫子许尚儒也走到朱砚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