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这里的房间空旷,黢黑寂静,唯有墙上狭窄的透风窗勉强透光。科里刚被扔进来,在地上躺了一天,等定身咒失效了才慢慢挪到墙角。

    地狱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只有燃烧的业火和滚动的岩浆泛着火红的光。那光从窗户上透进来,打在科里身上,让他无端地联想到,自己正趴在断头台上,而这道光马上就要落下来,带着炙热的火焰和冰冷的苦楚,将他的头颅斩断。

    起初他还相当安分,盼望着有什么奇迹出现,后来他想明白了,等待奇迹是人类所为,恶魔从来没什么奇迹可言。

    他的脑子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变得浑噩,只得一下一下磕着墙强迫自己清醒,又借着勉强可以转动的脑子想着接下来的一切。

    他先是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参与围猎,那肯定是有的,一切证词都显而易见的指向他。可是他悲催地想,自己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要不然他知道有朝一日会被算总账,怎么也得事先准备一番。

    他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失忆,觉得像是行走在浓雾碍眼的山林中,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却总以为自己在向前。

    他又想这只天使到底死了没。他觉得应该是没有,可能处于濒死时,被另外一只恶魔救活了。天使和恶魔,这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组合,科里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怎么样才能活着。

    他被那恶魔掐着时,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这并不是什么会让人喜欢上的滋味,甫一回想起来,科里只觉得头上的那把刀又低了几分。他感受到一种近似深渊的差距,让他在窥视时就遍体生寒。

    在这种被死亡与恐惧笼罩的阴翳里,他一个人待了太久。可能有一个月,也可能更长。想到这科里又自嘲地笑了笑——除他以外再也不会有任何一只恶魔觉得漫长了。

    从上次被抓到现在,这件事竟然见鬼地没什么进展,要不是这些人自身原因,那就该是查不下去了。

    他是近一千年才诞生的恶魔,魔力不强,可他在催眠上独有天赋。吐真剂能勾出人最深的记忆,催眠也一样可以。他祈祷现在一定是那什么吐真剂失效了,借此他才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离开这里。

    他暗暗打了个赌,用自己做抵押。

    拜库恩所赐,在科里孤注一掷地喊出他可以帮忙时,维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给房间施的界难道又不灵了?

    后来等这小孩牢牢扒着地,一股子要磕死在这里血溅三尺的样子,他才确认,这只是猜出来的。他难得在心里夸了句这小孩还算机灵,只不过依旧招人讨厌。

    科里是腿麻了,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浑身发软一丝精气神也没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让我帮你们”,之后就一头昏了过去。

    他是被一盆水泼醒的,维瑟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吧,这么弱不禁风的恶魔,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晕倒这件事让维瑟觉得很没面子,搞得好像他虐待俘虏一样。看人清醒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抱着胳膊说∶“有办法快说,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美好时光。”

    科里的耳朵进水了,隔着层膜似的听不清人说话,他艰难地识别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催眠。”说完他就不再吭声了,毕竟他没有底气,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几分。

    道伊尔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说下去。”

    “算是天赋吧,我可以通过催眠进入别人的潜意识里,窥伺到一切。但是很耗魔力,一天只能用一次。如果你们现在一直没有进展是因为在审问上出了问题,那我可能还稍微有点用。”科里看清楚他们的神情后稍稍有了底气,可也不敢说满,半遮半掩地讲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