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时不时地仰头看我,妈妈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在看些什么。我趴在车顶上,吐吐舌头。小安也吐了吐舌头,说没什么。
车一路开,我的视线中闪过曾经熟悉后面淡忘的一切。如今的高楼还很少,平排的建筑多是五六层,路面有些陡,车一颠一颠的。很多人骑着自行车,寒风中围巾飘在后面。
大概二十分钟,到了医院。妈妈在外面的小摊子上买了紫米粥和肉包子,小安拿着小肉包在啃。她瞅了瞅我,我摇头,说鬼不用吃饭,她接着吃。
老旧的住院部,我依稀记得好像是在3楼,果然妈妈和小安在3楼楼梯处停住脚步,转到左边,过了两个门,在第三个门前停下,然后推门进去。
“妈妈,安安。”一声轻轻的唤,带着明显的高兴。
最里头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女孩子,齐肩的发铺在白色的枕头上,身上盖着的被子上摊着一本书。她的皮肤苍白,眼睛很大,就和小安一样,望着我们。
妈妈走过去把早餐放到柜子上,笑着说:“平平今天起得好早。”
小安早就扑到床上抱着那个瘦削的人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姐姐肯定是知道我要来才起这么早的。”
女孩子也笑,摸了摸她的头,“嗯”的一声,又说:“安安说的对。”
“别压着你姐姐,快起来,让姐姐吃早饭。”妈妈从袋子里拿出紫米粥,说:“昨天你说想喝,今天给你带了,快喝吧,要不然凉了伤胃。”
小安爬起来,赶紧说:“姐姐快吃,我刚才吃了小肉包,好好吃啊。”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死前我的眼前闪过人生的每一个片段,像是在放电影。现在面前的这个场景再次重现,我却是一个看客。
姐姐叫褚岁平,我比她小两岁,我们两个的名字连在一起是岁岁平安,可美好的期望并未实现。姐姐是在去年出事的,当时我正在上课,突然就听到后面上厕所刚回来的何莹说你姐姐褚岁平晕倒在地。我心里着急,不顾老师的叫喊就跑到了五年级一班的门口,姐姐已经不在。原来刚才的救护车声音是来接走她的。
姐姐得了一种叫做肌肉萎缩的疾病。当年的我并不清楚这个病有多么厉害,以为姐姐只是去医院里住两天就可以回家继续陪我玩了,但自从那天起,她再没回过家。
家中像是一下子忙碌起来,妈妈辞去了公司的工作,全心照顾姐姐,只在傍晚的时候回家。爸爸褚明杰也很晚回家。当时大家都以为可以治好这个病。家中的积蓄几乎都投进去,但无用,姐姐的情况越来越差,直到后来再也撑不下去。那年她十一岁。
吃了早餐,妈妈就去找医生,小安坐在小凳子上和姐姐说话。
她拿过床上的书,笑嘻嘻地问:“姐姐看得是什么呀?”
“是安徒生童话。”姐姐靠在枕头上,又摸了下小安的脑袋,说:“你这个星期在学校里怎么样?”
“挺好的啊。”小安乖乖地让姐姐摸头,开始倒豆子似的说。
“这个星期我表现很好的,吴老师还夸我了,我的作文也被夸写得好。前天林文慧过生日,他的爸爸妈妈买了好大的一个蛋糕到班上,我分到一块,好好吃呀,是草莓味的。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等我考完试,就可以天天来医院陪姐姐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姐在一旁看,我清楚地见到小小年纪的她眼中划过一抹悲伤和愧疚。
“好呀,那姐姐等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