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桢匆匆到时,思温已经换了身衣服。
还没来得及行礼,武桢就听见思温劈头盖面地问道:“昔岑稷之术,是真是假?”
武桢疑惑思温怎么忽然想起来问医术的事,思忖一番,道:“或为真,但绝非神农家之事。”
这不就是弘欣农写《百草录》时评价岑稷的话?
思温还想着武桢在长庚上学时比他认真,没准知道得多,结果也是一样的话。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医术和巫卜等想来都放在一起的,但凡是个把持身价的都不愿意去沾染,武桢知道得没准还没他多呢。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了。但既然已经把人叫来了,就隐去那些狼狈的情节,把冷砚在研究开腹破肚,取他人肚中之物的事跟武桢说了。
武桢皱着眉头,显然不信,但嘴上还是说:“既然冷祭酒这样说了,就且看看他是如何治疗病鸡、瘟猪的再说吧。”
思温挠着脑袋,道:“是这个理。但还请武参知找人去看看神庙里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已经死去的人,冷祭酒又是从哪弄来的。”说到一半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一拍大腿,“呀!我还刺了冷砚一烛台呢!也不知道他的伤口怎么样了,给他弄点药送去。”
武桢心里嘀咕,为什么王上会刺冷砚一烛台,但也没问,领了命出去执行了。
第二日武桢就回复思温,那具尸体确实是死于幽门梗阻,冷砚是花了钱从人家家人手里把尸体买回来的,起初人家家当然不愿意,但架不住冷砚一直加价。冷砚的伤口并无大碍,他在跟随军队在战场上自己发明了一种治疗用的油,就是涂伤口的,早涂到伤口上了。
没什么大碍就好了,思温舒了口气,又转念想这事。他一想起冷砚,脑子里就是对方手持血锯,站在幽蓝色冷光下的诡异场面,实在是没法再放心地让冷砚留在神庙了。
琢磨着要换人,又不敢去见康秀义,怕他说起太学和楚南行的事,激动起来又把他骂一顿。他现在还记得自己背不出经书被康秀义打板子的事呢。但毕竟冷砚是康太傅举荐上去的,不说不合适。
他左想右想,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等下一次朝会一起说吧,康秀义要是想训斥他,他还好拿出这件事噎他。
离朝会还有三两天,下鸭的粮食稍微没那么紧张了,从长庚江南来的粮车入了鹿谷。
放粮那日鹿谷城郊的草棚人来人往,流民蜂拥而至,万璧在城墙上看着直咂舌,他从没不知道鹿谷有这么多人。
思温知道肯定有人在放粮的地等着他,就算再在意也憋着没去。这两天没事干想溜出去玩又被冷砚吓到了,不敢再出宫。看了两天《重岁绝谈》睡了两天终于等到朝会。
朝会那天早上天气异常地好,青蓝色的天儿,两三抹白烟似地云,像是被人扯开的断白锦。
康秀义早早地就穿戴好,在宫门口侯着,在心里打着腹稿,列数自己要说的事一二三,要怎么说一二三。
没过多久武祯也到了,两人打了会机锋,各自站到一边,互不搭理。
小臣子们听得一身冷汗,这身汗还没落干净,下一波又更汹涌地淌了下来。
楚南行出现在宫口。
红绸锦缎,宝马香车。人未至而先闻其声,声未至而先闻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