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行皇帝敕令,今月廿五,钟勇门下广集新一批入宫备选的姑娘,排着长队等候登记。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采选,礼部不敢忽视怠慢,尚书王大人亲力亲为,频频带人走动视察。底下办事的官吏不由纳闷,交头接耳问:“这已经是第三回了。王大人跑这么勤,莫不是他家姑娘也在备选之列?”

    “不能吧?”另一人摇头:“都知道今年进宫当的是苦差,中人之后能避则避。王大人身为主事长官,能没甚么法子躲过今年采选?”

    “不好说。”说话的官吏使眼色:“你忘了前阵子才发布新令,严格要求挨家挨户上门查籍绘相。咱王大人是采选的主事,更要公事公办。”

    对方顺着他的眼神示意歪头一瞥,懂了。

    一辆马车在骑卫开道下徐徐向此道行来,大老远已经有人通风报信,礼部尚书王大人双眼一亮,火速带领一干下属正经出迎。

    此等阵仗立刻引发不少注目,有正在排队等候登记的少女,还有不少送女入宫的亲属。钟勇门属于皇宫北侧的偏门入口,有权有身份的高官贵胄一般走正华门,这里几乎见不到,就连把守宫门的兵卫也在翘首张望,更别说是其他普通小老百姓。

    马车停靠在宫门十数米开外,没有继续驶前的意思,架不住信王车仪非同一般的排场,首先带人上来问候的正是今日的主事官礼部王尚书。

    “臣等恭候信王大驾。”为官者向来面面俱到,消息绝不落人下。早在信王府要走今年采选的名册之时,官场老狐狸一般的王尚书已经嗅到一丝不寻常。随着下半月的新令发布以及穿街走巷的消息轰炸逐渐发酵,王尚书今日早早守在钟勇门下,果然就等到了信王殿下的大驾亲临!

    自觉拿捏时机恰到好处的王尚书带领下属打躬作揖,何其隆重地行完大礼。好半晌后,终于听见车上传来唏嗦掀帘的下车声音。

    王尚书暗松口气,笑脸一扬,对上一张毫不相干的脸庞。

    “……”

    礼部其他官员这时也跟着抬头,无不瞧见车中露出的陌生面孔,皆为一默。

    “……”

    直到排队登记的队伍当中有人发出微弱的低呼,这才终于打破冗长诡异的寂静。场面一度很尴尬,王尚书瞪直眼睛,不确定地看了看车马规格,又看了看出来的人,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姑娘是……”

    乘信王车舆而来,有亲兵骑卫随护开道,来者却非信王本人,而是一位姑娘。

    这位来路不明的姑娘,正是温浓本人。她动作温吞从车舆钻出,稳稳踩在地面上,抬眼匆匆扫过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队伍,听见王尚书的询问,这才躬身福礼:“大人,我是今年登记在册的采选秀女温浓,这是身份通牒,烦请过目。”

    她低眉垂眼呈上,王尚书恭恭敬敬接起,一目十行草草阅毕,内心仍觉不能平静。这时车前领队的信王亲兵梁副骑亲自下马:“王大人,我等奉行信王之令,护送温浓姑娘前来报到。”

    ‘信王’二字让王尚书稍稍找着主心骨,下意识客套乎:“有劳、有劳。”

    这位梁副骑没有二话,弯身抱拳:“阿浓姑娘,钟勇门过不再相送,我等先行告辞。”

    温浓没法跟着走,唯有乖乖挥手道别,依依不舍目行车马远行,这才回头去看王尚书。

    王尚书没能等来信王大驾,却等来了信王送到他手里的人,一时间隐隐有股烫手山芋的灼烧感,辣手非常。温浓假装没有发现王尚书的表情变化,指着登记队伍:“大人,请问是在那边排队登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