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我还是那身青色的澜衫,带着护卫,去了府学。刚进府学大门,就看见在树下阴凉里坐着的丁教习。我连忙上前恭敬施礼,口称恩师。
“卫星,你准备的如何啊?今天上午得到通知,巡查使都要来参加这次比试的。说在岭南道设置的铜匦里,有举报陈长史违规收你进府学的检举信。他们要借此检验你的学问,好判别陈长史是否违规操作。”我闻言,一切的不解都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啊。武则天在洛阳设置了铜匦,所谓“铜匦”就是古代版的举报箱。其拥有南北东西四个口,是各有用处,其中东面延恩匦,臣民献治国之策、求仕途,可投之;南方招谏匦,臣民对朝廷所施政策有意见要说的,或是想为朝廷提建议的,可投之;西方申冤匦,臣民若觉得有冤屈,想让朝廷替其申冤的,可投之;北方通玄匦,臣民想向朝廷汇报天下所发生的天象灾变,及有人意图造反之时的,可投之。
当时,武则天为了让自己能够“周知人间事”、“申天下之冤滞,达万人之情状”,遂就在朝堂之上放置了“铜匦”这一物件,以此来让天下臣民能直接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告知武则天,让武则天可以直接跳过监察官员,就能知道天下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各地的官府纷纷效仿,都在自己的衙署前设置了铜匦。王老夫子举报了陈长史,当然我就是事件的主角。这就是昨天赵履温追我的原因。他还有威胁我的手段。陈长史设置此次比试是出于无奈。
去年(684年),武则天将御史台更名为“肃政台”,分设左右肃政台,其中左肃政台“知百司,监军旅”,掌纠察中央百官和军旅;右肃政台“察州县、省风俗”,掌纠察京畿地区和地方各州县官员。此后,为了继续加强对于地方州县的监察,武则天又赋予左肃政台“察州县”的权力。杨再思就是左台侍御史。
与此同时,为了让中央朝廷能够持续的监察地方,武则天还下诏:“寻命左台兼察州县。两台岁再发使八人,春曰风俗,秋曰廉察,以四十八条察州县”,左右肃政台的监察御史、侍御史们需一年二次,即春夏季各一次,定期前往全国各地进行巡察,其中春季曰“风俗”,秋季曰“廉察”,在巡察的过程中御史们可根据武则天所定下的《风俗廉察四十八条》对地方官吏进行纠弹。这才是杨再思他们来广州的原因,他们是来秋查的,可不是为我们这件小事来的。
而后,御史们在完成对各地州县官员的巡察后,回京后,他们就需将在巡察过程中所纠察出的情况汇报给武则天,然后武则天就会根据他们汇报的情况进行“赏其当赏,罚所当罚”,若是廉洁奉公者,则加以重用,若是贪赃枉法者,则严惩不贷。这就是陈长史誓言要是我输了,他就挂冠辞职的原因。
此外,为了预防前往各地巡察的御史们会与地方官吏相互勾结,从而狼狈为奸,让武则天不能真正的了解到各地吏治的真实情况,于是武则天还在“肃政台”这一最高监察机构之外,置“匦使院”这一专门负责掌武则天所置的用于接受各方意见文书的“铜匦”的全新机构。所以王夫子的举报,杨再思他们只有收集证据的权利,并没有处置权。“匦使院”可不归”肃正台”领导。
“卫星!这次比试的判卷可不是番禺书房的教习了,赵副巡查使要亲自阅卷,评定胜负。”丁教习接着给我透露着消息。
我闻言是长吸一口凉气。之前我对此次比试毫不重视,我觉得自己就是用脚指头想出来的诗,都会比王老二强,我也是自幼熟读唐诗三百首,宋词更是我每天练笔必写的内容,耳濡目染之下,也对付能出口成章。现在问题来了,我就是能赢了王老二,我也过不去赵履温那关。赵履温完全可以说我不够府学的资格,陈长史还是要受弹劾。我也会被赵履温消除学籍,虽然不会影响我现在的这个八品下,但我失去了下场大比的机会。只会做个下层的小官吏。这就是他对我射他四箭的报复。
辣块妈妈的,这次要不能超水平发挥,我要在这小河沟里翻船了。
这次的比试还是在食堂举行,因为这是府学最大的建筑。丁教习带我进入食堂时,里面已经是人声嘈杂。有二三十人在里面晃了,很多我都见过,是府学的博士和教习。他们为了参与这次的活动,竟然给学生停了课。除了府学的人,还有一些社会贤达,他们我也大都见过,就是七夕那天的评委。杨再思和赵履温都还没到。王季也没有来,我还在暗暗盼望着他不敢来,我这次的无妄之灾就躲过去了。
“哦!王大才子来了!上次忘了讨教你的诗词了,听说是你抄的诗词,这次你可没机会了。我们这些博士可都饱读天下文章,你可不要心存侥幸啊!”上次写判词逃跑了的张博士又跳了出来,开始对我进行无差别攻击。
“好啊!但愿今天张博士的头风病别又犯了,还是半途逃走可就不好看了。”我回击这个无耻小人,也没让他有脸。
“你!狂悖!”张博士被激怒了,调高了声音,手指着我。
“放下你的手,你懂不懂上下尊卑。我现在是官员,品阶在你之上,你不对我施礼,是谁狂悖!”我面带冷笑质问他。
众人听到了争吵,都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张博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里是府学,只看才学,不看官职!”张博士准备硬抗了,他实在没脸在这里给我行下官礼。
梁教长看到这边有冲突,连忙赶过来了。见人群中的人是我,连忙对我施礼,口称“承务郎”。我连忙还礼。之后我又行大礼,口称“教长”。梁教长连忙将我扶起。这就是古人的规矩,先论尊卑,再论伦常。明清时也是如此,比如县试的主考官,录取了你,你和他之间就是师生关系。但县试的主考都是七品官,当你的品阶超过了你的老师之后,再见面时,要先按品阶高低行礼,之后才是按师生关系行礼。这就是古人的三纲五常。张博士看教长都给我先行了礼,就觉得实在是没脸见人了,一捂头,说自己头风病犯了,匆匆就跑出了食堂大门。他再一次地逃跑了。
其他博士看见张博士一个回合下来就折了,又想起来我那不俗的战力。还是决定先躲我远点,等诗词出来时,他们再群起而攻之。想那时巡查使在现场,教长就无法再包庇我了。
他们这些人恨毒了我,由于瓦子里对我的传颂,唱词里面反面的角色就是这些博士。一时间他们就在广州城家喻户晓。关键是瓦子里的艺人进行了夸张地描写,他们将张博士先形容成猴的模样,又将他的智商和猪做了类比,得出的结论,他不如猪。这就是他为何忍不住跳出来被打脸的原因。
王老夫带着他二儿子进了食堂,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父子被众博士围住纷纷鼓励,这让昨天心灵受到伤害的王老夫子,有了强烈地幸福感。
“众位博士的眼睛是雪亮的啊!我儿终于是有出头的一天了。感谢众位的赏识,我儿一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王老夫子激动地说话,语音中都带了颤抖。我一看这王老夫子是真病了,他二儿子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他都看不见,他就还是认为他二子是怀才不遇、他二子文采天下第一。他这是典型的妄想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