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诸卿论资历排位,魏舒恰恰列在中行吴之前,所以他对中行吴的变动格外敏感。中行吴跟他年纪相差不大,万一中行吴这个老家伙寿命比较长,那么魏氏这辈子恐怕没资格坐上元帅宝座……
听到中行吴又将南下参加盟会,魏舒急了。盟会可是件大事,站在盟誓台上,列国诸侯翘首仰望,万众瞩目。这样的活再让中行吴抢了去,魏氏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中行氏在伐代中受到重创,如今军队还没完整地从代国撤下,如果再次出征,我恐怕中行氏受损过重,一时间缓不过气来,所以,这次南下,就让魏氏担当吧。”
魏舒说的话既考虑到了中行氏的实力变化,同时也是种暗示:中行氏还没恢复过来,南下结盟的事情重大,以受损的中行氏挑大梁,元帅放心吗?
赵武不在新田的时候,魏舒曾有过夺权的意图。如今晋国一件件大事接踵而来,赵武来不及报复魏舒,只好先忍下这口气。如今魏舒的话既打动了中行吴,也让赵武稍稍犹豫:“中行氏还能拿出多少军队?”
中行吴左右望了望,叹息:“岂敢因为私事而误了国事——我中行氏现在只能拿出两个师来。我们的大部分军队还没从代国撤回,如果元帅给我三个月时间……”
“没有三个月时间了”,田苏插话:“元帅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想知道元帅的底线在哪里?”
赵武悠然回答:“我正是难以确认底线,才不知道我有多无耻!”
“郢都如何?”
“过了——如果底线在郢都,那就太无耻了!”
“新郑如何?”
“轻了——如果底线在新郑,那就不是无耻了,那是道德楷模。”
田苏点点头:“我明白了。前线变化多端,元帅需要的是随机应变,但又不知范鞅、张趯的应变能力,所以难以决定……(我田)苏如何?”
赵武小心地问:“你走了,宋国的事情怎么办。”
“策可以(齐策可以)!”
中行吴忍无可忍:“元帅,你们在说什么?打什么哑谜?”
赵武微笑不语。田苏阴阴的笑着,解释:“我刚才说我们将采取一明一暗的行动,明处是智朔带领的宋国郑国联军,暗处则需要一把匕首。如今这把匕首就是范鞅。”
看到中行吴还不明白,田苏补充:“楚人无赖,戏弄我们,如果不让楚人吃个大亏,他未免以为晋国人好欺负,好糊弄。范鞅的军队虽然孤悬在云梦泽,但对于我们进过来说,这不算什么,有水的地方我们就能运过去军队。当初,范鞅把军队调到云梦泽,未尝不是给我们创造机会——范鞅不错,很聪明。
我们还有一支大军在代国,楚人并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即使他们知道,也无法弄清这支军队的动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位使者,从黄河之上放舟,顺流而下东津,带去调动代地军队的命令,让这支军队立刻登船,那么,再过一个月时间,我们的军队就能抵达云梦泽。然后,有个增援的范鞅身处楚国腹心,任何城市都是他的攻击目标。”
解释到这里,魏舒首先明白了:“执政是想让张趯与祈午大张旗鼓南下,而后智朔与张趯接管宋地的韩军,咄咄逼人的尾随楚师,把楚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后让祈午继续南下,给范鞅带去相关消息,让范鞅做好准备,等使者带领援军抵达云梦泽后,让范鞅乘机搅乱楚国……”
说到这儿,明白过来的中行吴不满意了:“元帅的底线怎能不是郢都呐?楚国什么城市比得上郢都富饶,攻击什么城市能比攻击郢都更让楚人担忧?我们千里迢迢赶过去,将士们累的,舌头吐得像一只疲惫的狗,没有郢都的诱惑,谁肯拼命。”
叔向脸色一沉,驳斥:“错!郢都,一国之国都也,我们已经与楚人草签了协议,攻击郢都,则成了晋人首先违背誓约,背盟的罪责就在于我们而不在于楚,这是对楚国的惩罚吗?我看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