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重说话的工夫,楚军营地又驶出四辆战车。这四辆驶出的战车上,坐的全是大牌——公子成、公子申、公子寅再加上郑国执政子罕。
郑国执政子罕首先开口,他细细打量了赵武一眼,感慨:“难怪,我说晋国一支孤军怎敢如此大胆,大摇大摆的坚守在此地,原来是击杀了潘党的赵武——我家田里的麦子好吃吗?”
“好吃”,赵武老实的回答:“你家的农夫也不错,又老实又听话,既踏实又肯干,我很满意。我听说你还有另外的麦田,麦子长势很不错,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
赵武回答的时候满脸纯真,纯真的令楚国三位公子与子罕自己都爆笑起来。他们早听说在鄢陵之战中,赵武派遣士兵收割了子罕的麦田,并打着追捕残敌的旗号,将子罕家的农夫搜掠一空,现在看到赵武一付憨厚老实相,有问必答的,让他们乐不可支,放声大笑起来。
令尹子重憋不住笑的追问:“赵武子,你若知道了子罕家另外的麦田,是不是又要去他家收割麦子?可惜你可来晚了,现在都冬天了,子罕家的粮食已经送入他家库房,要想再吃到郑国执政的麦子,除非你攻破郑国国都。”
赵武依旧是一副老实相:“那么麻烦,就算了。我的兵少,现在又冻又饿,也打算撤了——你们要追击吗?”
子罕阴着脸不回答,楚国令尹子重拱手:“不送不送——你既然这么老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军已经无力追击了。”
赵武叹了口气,充满遗憾的说:“可惜,我本来想打个反击,再顺便捞点油水,既然你们不追了,那我只好这样空手走了。”
楚国三公子一起拱手:“赵武子,一路走好啊。”
“瞧我的狗屎运啊,真连我自己都要嫉妒”,路上,赵武连连晃着脑袋感慨:“原本以为在冬天迎战楚国十万大军,会是一场代价惨重的突围战,没想到人家如此礼貌,我们就射了一轮箭,便完成了阻击任务,好运气啊。”
赵武不知道,此时,在他身后,楚军与郑军直呼侥幸,因为他撤走的时候五千私兵把装备的板式铜甲披在了身上,摇身一变成为了铠甲骑兵。他空出的战车则由一万弓箭手驾驶,赵氏战车走的是轻便灵活路线,故此,他撤走时的动作快捷吓了楚军一跳。
“诱敌,一定是诱敌”,楚国令尹子重判断:“这支队伍全身金甲,在雪地上移动如此灵活,它是专门来对付我们的。晋人不知道藏了多少这样的军队,万一我全军出击,这支军队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成赞同子重的判断:“没错,对方全是甲士,且各国服装都有穿,一定是各国将精兵集结在一起,交给赵武统领,以便杀我军一个不防。”
郑国执政子罕也慎重起来:“对方以弓弩手为主,这是要乘我军出击的时候拦路埋伏,以弓弩对付我们在雪地上移动缓慢的步兵……奇怪,晋人既然有这样的埋伏,又怎会让我们看穿?”
“有阴谋!”子重神色凝重:“晋人一直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秘而不宣,有传闻,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守一件武器的秘密,但后来晋人公布了‘弩’的存在,为什么还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避而不谈呢?阴谋,绝对是天大的阴谋。”
公子申不以为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初,连潘党都没能挡住赵武多久,这小娃娃的手段可想而知。晋人对这事隐秘不谈,现在又让赵武最后退却,当然有诡计,可只要我们坚守营垒,绝不出击,任赵武有通天手段,难道还敢来进攻我们十万大军的大营?”
“没错,坚守!”子重恍然:“我们一定要坚定守住大营,任他千条诡计,我自岿然不动,他又能奈何?”
齐策目视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赵武顺着齐策的目光望去,从他们脚下一直往地平线尽处延伸,都是晋军走过的脚印,那脚印消失在地平线尽处,仿佛在洁白的雪地上划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国君去年就想对三郤动手了,现在回去后,你猜会怎样?”齐策沉思着询问。
“我不猜”,赵武坐在战车里,他的战车轻便,所以不用士兵推车轮。此时,他的御戎是“天下第二”的潘党,国中有名的智者齐策是车右。赵武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又熬过了一年,我只想快点回家。”
齐策慢悠悠的说:“国君两年出战四次,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君上连续丢面子,心中一定格外敏感,此时,没有人撩拨他还则罢了,若随意招惹,我怕……”
赵武没有听见齐策说什么,他眺望远处,说:“地平线尽处就是我家庄园‘原地’,我们在那里可以好好休整几天——这次军中管事的是我,我可以命令全军多休整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