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十万骑兵颂唐诗
降水量较为丰富的河西迎来了一场大雪,凉州城外积雪盈尺,出行都感困难,然而大雪之下却孕育着生机,来年凉州的农业大概会有好收成。
这两年郑渭对内改革赋税体系,鼓励农桑,由于能从丝路中得到收益,所以减少了对农民的直接赋税征收,较为独立的司法体系的运转让河西境内呈现出举世罕见的公平、公正,莫说契丹这样的蛮夷,就算是中原也由于腐败,社会生态便远不如河西来得良好,所以各种社会力量便朝西北倾斜,关中、汉中、蜀地都有贫民偷过边境到这边安生,一些有远见的商人到了这里以后也不走了,此外山地人口进入平原者、胡化人口重新归汉者、寺庙僧侣还俗者也在持续增加,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让今年秋季凉、兰两州的编户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三成,其中农业人口的增加尤多,比起五年来务农的人增加了四成。
这两年天策政权一直有效地控制着物价,河西境内粮食一直维系着一个较高的价格,吸引着各类社会力量不断投入力量,在官方所分发的灌溉农田之外,军屯与商屯都成为产生余粮的重要来源,荒废了的水利系统一个接一个地得到重建,麦田的面积一年之内翻了一倍,甘、凉、兰三州在一层雪被底下,埋藏的是来年的粮食储备。
“北庭、伊州的天气似将呈现暖冬,又遭兵祸,来年肯定大荒,”张中谋在给郑渭的农情预测总结中写道:“高昌、疏勒都无大异,沙州人口逐步迁出以后,部分半旱农田退耕还草还林,来年田产或将稍减。唯甘、凉、兰三州,或能丰收。”
丰收是好事,不过张中谋认为,丰收如果能够出现在高昌、龟兹就好了,因为来年的话,不管北庭方面的胜败如何,只怕大军都很难马上就撤回河西东部来就食,如果来年还需要继续用兵,而高昌、龟兹等地的余粮又无法供应得起,那么就得从河西东部调粮,这将又得产生一笔相当大的运输开支。
除了农业有了发展之外,河西的畜牧业也有部分在转型。安陇境内有着大片的草原,在灌溉农田与草原相间插的地区,有着大量适合农牧并举的土地,张迈在过去的两年中鼓励商屯大力推行新式的农业,让那些建造农场的商人引入优秀的老农老牧民,引进新的草种并进行精细化的耕牧管理,让这些牧场的单位肉类产量大为提升。尤其是在离凉州、金城、甘州、肃州等城市较近的地方,精细化的农牧生产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张迈等高层又带头食奶,让奶制品流行起来,间以肉类、水果、蔬菜,以改善民众的饮食结构,而今河西地区的食材之丰富已经渐渐赶上洛阳、扬州等大城市。
北庭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之际,恰好是陇西的市井表现得十分和平。
天策军的军队开往西北,而后唐的注意力则集于东北,双方都尽量维系着关陇地区的稳定,竟让这个天策军与后唐的边境区域成了一个最为稳定的大后方。
在这个寒冬到来之前,解苏商道开通的消息让受到丝路萨曼段断绝困扰的商户重新拾起了信心,而天竺商路的开辟更让一些人兴奋莫名,原本要西行的继续西行,金城该入货的商户继续入货,天策二年年中所表现出来的不景气,在秋冬之际一扫而空,商界经历了约一个多月的短暂低迷后行情继续上扬。就连岭南与大理都已经有货物抵达,甚至就连东北的长白山人参以及海东珠也开始出现凉州的市场上——这种珠子产自东北平原以及北海沿岸,属于契丹人的控制之下,契丹与后唐、天策都是敌国,然而商业力量却能突破政治上的隔阂而远行至此。
连岭南和长白山都有货物运到,中原、巴蜀和江南就更不用说了,江南和蜀地的书籍已经在河西引发流行,尤其是印制精良的书籍销量尤其走旺。天策政权如今的局势是外战乱而内和平,虽然天策军当下的主调是战争,但在腹地却已经有一股文风在萌动着。
比如范质,他作为后唐常驻凉州的使者,本身的生活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李从珂虽然在与河西的通商中得到了好处,又广派间谍,不过他的工作毕竟没法做到那么细致,他派了范质出去,却并未考虑到要给他多少补贴和经费——这个问题其实越往古代就越没考虑,出使匈奴的苏武,带了多少经费?出使西域的张骞,又带了多少经费?
在那个时代,很多事情都得依靠个人,而不是国家,国家能给予这些英雄豪杰的有时候就是一种威望与号召。
但是在范质,他却面临着这个问题。与他相应,天策政权对外派使者是有一定经费的,郑渭这个文官集团对这些事情的考虑远非李从珂可比,由于他从张迈所得到的信任远胜于冯道从李从珂那里得到的信任,所以做得也比冯道好。至于韩昭胤、刘延朗等人那更是没法比。
范质的职司隶属于枢密使与枢密副使该管,韩、刘两人对范质在凉州如何生活如何交际这个问题是欠缺考虑的,所以范质到了凉州以后,许多问题都得自己解决。
幸好,天策军在与后唐朝廷议定常驻使者互派条款的事情上帮了他一些忙,比如郑渭在议定此事时就考虑到要后唐朝廷保证天策军的常驻使者能够住上什么样的房屋,每个月得到多少食物、银钱以及柴炭的补贴,而天策军这边也就会给范质以相同的待遇,正是这个条款,让范质得到了基本的生活所需,不过交际呢?
对于这位来自中原的名士、进士、才子,张迈指示了要给他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所以鲁嘉陵在暗中监视之余也就许他进行一些社会活动,可是要活动就得有钱,比如赴宴,总得准备好车马衣服,若要设宴回请,那就更要钱,这还是最基本的,总之在一个文明社会里干社交是在在都要钱,而为了维系作为后唐王朝代表的体面生活,也有一笔钱要花,这笔经费洛阳的枢密副使也没考虑,怎么办呢?
早在今年到达后不久范质就面临这个问题,但他犯难没几天,就有人送钱上门——在河西地方,最大的名士非张毅等人莫属,岭西的识文断字者在张毅面前已经有乡巴佬之感,然而张毅比起范质来,在文名上又差了一个等级——范质可是一个有全国性文名的才子,底蕴非张毅这种地方性文人可比。他在凉州的几次交际中赠出了几首诗歌以后更是马上名闻河西,甘州乌家、凉州孙家、马家、凉州曹家、沙州宋家等纷纷来请题字,或写墓志铭,这些还算是有文化根底的家族一带动,那些在丝绸之路中获利的暴发户也就跟着来附庸风雅,题字写书自然就有润笔,光是这个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范质虽然有文人的操守,但一开始他想,自己现在正为朝廷常驻凉州,向远在洛阳的朝廷申请经费,不如就靠自己的努力来解决问题吧,所以就以此作为心中的理由来赚钱。钱赚到手以后,除了办公家的事情,顺手也就解决一些私人的问题,比如饮食也改善了,买了好酒、好茶以备待客,衣服也改善了,换了新衣服以显体面,佣人也改善了,请多了几个佣人来打扫宅院。
又过了两个月,有一个来自蜀中的温姓书商看到凉兰的文化市场有得做,他带来的书又已经用完,干脆就在凉州租了几个房子,开办起书坊来,因开书坊,就想到了要请一个名士来做招牌,第一个就想到了范质。
范质当时正想买一辆驷马大车以便出行,买车就得配车夫,配车夫又得花钱。而且他之前来凉州可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所以是空身前来,老婆孩子都没带,虽然有两个助手但都是做公事的,有一些涉私的事情就不好让他们帮忙,所以他又需要养一两个书童,这又得花钱。所以这个温书商找到他时,两人谈了一下条件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