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什么,记得为自己而做,那就毫无怨言。做对了,做成了,那也是自己的事,做错了,还是自个的事,有什么怨言。大凡有怨言的人,做的事肯定认为自个为了别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请记住,只要是人,所做的一切,本质上统统都是为了自己。
就在大家伙们被白四弄愣了的时候,黑熊背着手来了,他的身后正跟着牛眼。
刚到碾盘前,黑熊说道:“这都咋的咧?埋个人都让别人不自在。死者为大,连这点都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村子里住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走这条路叫人家走哪条,你谁给明说一下。明明只有这一条道,非给人家出个难题,到底有个啥意思。”
“你算个球,跑到这里咋咋唬唬个怂呢。把自个还真当成谁他干大一样,装啥大象呢,能避远就避多远,还把自己当人看,得是的。”蹴在东边土坎上的黑八,突然开了腔,把黑熊根本不当个啥,乱骂了一通,倒把黑熊一时给唬住,瞪着眼看黑八,嘴里早没了词。
只这一席话,整个场面再次静了下来,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又能听得见。
黑熊嘴有点被气歪,却没办法,傻愣愣地只拿眼看黑八。胸脯处高一下又低一下,明显气大得有点争了怂一样。犟个头,歪着个脖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着却斜斜地,还不停地颤动着。想说个啥,却又没能说出嘴,于是那歪着的嘴巴颤动得就厉害了些。
黑八却不看黑熊,仍不紧不慢地抽烟。那样子也做拿得有点过大,牛逼哄哄不说,根本不尿黑熊。知道黑熊看他,故意抬了抬头,狠劲地吸了口烟,慢慢腾腾地朝空中吐出了几个烟圈。但心里较劲,自然在吐烟圈的时候,还是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白家和黑家抬棺的四个小伙子,看到了这种阵势,悄悄地离开了棺材旁边。他们站进人群里,龟缩了头,也看起热闹来。他们才不管别人咋弄,让走他们便抬,不让走他们便看。也只能这样,他们虽年轻,但申村并不是他们能随便说话的。
邻村抬棺的两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黑家和白家的几人去了旁边看热闹,他们有点很为难。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黑熊和黑八的身上,这才丢了抬杠,拧了身子,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也蹴在一边。但因为不好意思,总得有个回应法,便卷烟抽。
“我是个啥人,难道你不清楚,难道不明白,你敢说我算个球。黑八,你啥意思?有点太过分、太霸道了吧。看不惯这,又看不惯那的,那你咋没见叫申村人把扶起来,在咱这村里当个啥,说明个啥。”黑熊腊黄了脸,瞪眼看黑八,很长时间后才气乎乎地说道。
“咋的?我说错咧?也不看看啥时候咧,说话还够不够用,还把自个当啥看。知道有些人花花肠子多,那再给咱弄个高调子出来么,行不行。把自己能成成的,也不看看申村人谁服气呢。还说我咋不咋的,我纯粹就是不想弄申村那些事。”黑八突然提了烟竿站起来。
“你以为你说对咧,你以为你做对咧,也不看看都啥时候了,你那一套东西也不受使唤咧。还说我呢,不管咋说,总比有些人强得多。好歹我还弄了几年村里的事,有本事你来弄啥,到底村里人把你能放在哪层架板上,试试看一下。”黑熊有些不甘示弱地说道。
“你、你咋说话,那就试火一下,看谁今天敢从申村街道中心把这丧给抬出去。我还就不怕邪咧,你还把自个当人一样看,敢让这丧从村子里过,把狗日的腿给卸掉,信不信。娘个不要脸的东西,扎啥势?”黑八用烟竿在空中挥了一圈,有点十分霸气的样子怒吼道。
“人家知道从街道中心这里不能走,走的是西塬这路,还不行?做事咋能做这么绝,都有个礼尚往来呢。这样做事,咱一个村的,以后到底还活不活人?都到了这个份上咧,不行行的,想弄啥,走,从村子街道上走,看谁能把球咬咧。”黑熊怒吼道。
“我干大说咧,谁敢不让走,咱就试火一下子。妈个**的玩意儿,欺侮人也不是这个欺侮法,这道不让走,那道不让走,把你个妈日的,有本事给指个道。不指个道,在这耍横,把个驴日,还叫人活不活?”牛娃扶着陶盆,拄着哭丧棍,这才大声骂道。
牛娃这么一句话,倒把全村人都给说得莫名其妙起来,一个个再努力地把眼睛瞪得圆大。先是看牛娃,等他骂完后,大家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黑八。意思很明显,这娃就是针对申村的哈哈怂黑八骂,看他又能把人家娃咋的办。接着,又看黑熊,咋又成了娃干大。
只见黑八猛地起了身,瞪大了眼睛看牛娃,那种样子有随时扑过去打的味道。但结果却是,这怂人只是瞪看,胸脯也像黑熊一样,一高一低起来,而且比黑熊的幅度似乎还大了一些,那眼睛瞪得比牛的眼睛还大。
其实,牛娃这话是有一定道理。叫黑熊干大,也最应该。至于认干大那会儿,当时黑熊面子上虽应了,但心里到底认不认,其实难以说得清。一者,申村人最喜欢这种事情,好端端从天降个干儿子,哪能不高兴。二者是,黑熊是个啥人,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叫大的。三者干枣是个啥家庭,比白三家虽好一点,也没少挨人整,也是个抬不起头的人。
那年牛娃满月时,纯粹碎屁渣渣人,因他的前面是两个姐,带把的他成了大和妈的核心。为了一种期许,大和妈也希望能把他健健康康养大成人,照了关中道上人们的习惯和思维规矩,也就为这碎怂去街道里撞干大。据说,娃娃一但撞了干大,一切都会好起来。
撞干大这种办法,农村人认为这正是命。撞上了就是运,命和运二者结合起来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命运。撞对了,就是好运,撞不对了就是不好说的东西。诚如这牛娃,撞上了黑熊,最应该是个好运,但黑熊心里上并不认可。
在黑熊的心里,他是个啥人,牛娃家又是个啥人,心里并不爱。说实在的,牛娃撞干大,撞上了黑熊,实际上也等于白被撞的干大。情面上虽认了,就吃了人家干枣两包天鹅蛋,之后再也没啥交情。至于牛娃咋长大不长大,根本跟他球大的事情也没有。
撞干大时,偏偏撞上的是黑熊,这是个没办法的事情。当时,牛娃大和妈那个高兴劲,简直没法说,正应了那句话,黑熊是个啥人,竟然能撞上这怂人,肯定是牛娃的福气。撞上了,就最应该将两家人撞成了亲戚,而且最能撞成一辈子最深的感情。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咋理想,久而久之,一些东西也就逐渐淡化,表面上也就没了那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