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老家了，一会儿的车，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您……”
“爸。”
单单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就让她满腔的酸涩决了堤。
她站起身，声线干涩发颤，轻易听得人心尖发苦。
“再见。”
林昭到家，不过早上七点，天已放晴。
老旧的居民楼，空气里的细小浮尘都被时光染了颜色，木质的家具尽是岁月痕迹，从小住到大的旧房子，迎接过她的诞生，也目送过父亲母亲的离开。
阳台上的洋桔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堆枯枝。楼下谁家妈妈又在喊孩子吃饭，得来一声清脆的“再玩一会儿”。
林昭深吸口气，对着寂静空气开口：“爸，妈，我走啦……”
从江城到荆市，只有一趟绿皮火车。上午十一点出发，晚上八点到。
小学时母亲决定随军，她来部队驻地借读，见到父亲的机会依旧不多。如今父亲牺牲，她临近高三，部队的叔叔们帮她办理了转学手续，回老家奶奶身边。
来的时候，妈妈抱着她，她兴高采烈；走的时候，三口之家，只剩下她自己。
十点四十五分，火车鸣笛进站，列车员站在门口检票，林昭拎着行李箱上车。
她的位置是三人座中间，此时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矮胖中年男子，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耀武扬威地占着三个人的座。
因为汗渍而泛黄的短袖撸到肩膀上，露出一侧掉色掉了一半的纹身。
走近了，烟味刺鼻，林昭礼貌出声：“您好，这是我的位置。”
那人抬头，目光毒蛇一般黏黏腻腻从她白皙脸颊到伶仃脖颈，再到浅色连衣裙露出的小腿，在乱糟糟的车厢里简直白得晃眼。
他舔舔唇，操着一口方言：“来，坐，坐！”
随后象征性往里挪了挪，留了半个座给她，好整以暇等她靠过来。
林昭鼻腔被呛人的味道塞满，泡面、烟草、汗水仿佛被一把火点着后起了复杂化学反应，燃烧在一起，因为车厢密不透风而久久不能消散。
左侧是“纹身男”，右侧的人迟迟没有上车。
林昭攥着手机的关节泛白，希望这一站没有人再上车，这样她起码可以和左边的人离得远一些，再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