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伊始,宫中就已经忙碌起来。春日宴这样的大事,事关后位,怎么也不会轻忽。由礼部牵头,内侍省、殿中省并行,整座宫中都热闹非凡。
大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宫中的普通人就更是如此了。先帝子嗣不丰,到了卫南风,更是连个可心人都没有。宫内被削减很多,不常用的宫殿都省了打扫,任由起灰。
如今春日宴一开,这些就全数要用起来,再有那马场、花园、湖泊亦是要检查。五月蛇蚁渐多,不可冲撞了贵人们。
如阿苗这样的,早早就被安排进了东宫内,每日里打扫,只有夜晚才会回来。
管彤被分配到内文学馆协同做事,倒成了引得其他人羡慕的好差事来。她们只偶尔的见上一面,阿苗经常忙得一张嘴就打哈欠,抬眼看看管彤,喊一句“阿绛姐姐”,头就止不住的往下垂。
管彤看得有些心疼,小姑娘才多大啊,就累成这样。
但管彤自己也要背上厚厚一叠的规矩文书,还要跟着学习礼仪,好让旁人挑不出错处,也是忙得很。只是两相对比,又觉得阿苗小姑娘更苦,只是也别无他法,只好有好吃的给阿苗留一点,再言语宽慰。
渐渐地,就连这样的时光也少了。
阿苗要常住宫内了,而管彤不久后也要入宫内去。外坊的人被送往的是东宫宜春院里,跟内坊的人们住一块。如今东宫无人,这一整块地方,连同后宫一起都,届时都会供人住宿和游玩。管彤她们分配的地方也是东宫,方便讲学。只是这样一来,跟阿苗几乎就不可见了。
待到出行那日,管彤跟其他宫人混在一处。大家都安静得过分。
管彤举目四望,没有看到此前悄声八卦的那几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跟她们一起,又或是被淘汰了,又或是……想到最后一个可能,管彤抿住唇,只是更沉默了些。
她们统一穿着青色的衣裳,排着长队,穿过了空无一人的通明门,沿着大道慢慢往前。
这座古老的宫殿在管彤面前,如同画卷一般展开来,干净的,纤尘不染的石板路,路旁立着庄严威武的侍卫。
高大的宫墙厚重严密,将天空分割开来。微微抬头,可以看到宫墙后露出的一点点飞檐。风刮过,屋檐下的铜铃轻轻晃动,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将这份厚重涂抹上一点灵动的色彩。
远处有鼓声敲响,层层递进,咚咚咚的接连不断,紧跟着,鼓声越来越大,连绵不绝。
“是街鼓声。”
有人低声说道,很快又隐没。
管彤看看左右,她看到那些年轻的脸上带着回忆和向往,就好像是游子在思念故乡。街鼓是什么?这个念头刚刚飘起,一段回忆就升起来。
那是关于一座大城,八街九陌纵横交错,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日落时分,击鼓八百声,至第一声起,由南而北依次跟进,绵绵不绝。
城中的人们就依着鼓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管彤心中浮现出淡淡伤怀。她分不清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感受,还是她身为异乡人怀念故土的伤感。但此时此刻,她莫名的与周围的人一起有了共鸣,曾经淡淡的隔阂,似乎也消散了很多。
“快走快走,莫要听了。”女官们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们更年长些,不像年轻的少女们那样容易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