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建国今年三十二,乃是潭东县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一名小科员,不过他和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城管大队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因为他负责的是园林绿化,并非清理市容。他生得五短身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可惜配上了一个硕大的鼻子,一张更大的嘴巴,立刻使得眼睛的美丽减分了不少。综合来说,他不算顶丑,但也决计俊不到哪里去。他此刻正焦急地搓着手,在医院妇产科外的长廊里等待着。他的父母都没有来,因为知道生下来的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再加上和媳妇关系并不和睦,所以干脆就赌气不来。岳父岳母倒是来了,但是因为亲家公与亲家母不见人影,觉得女儿承受很大歧视和侮辱,因此也并不开心,只是日子特殊,不得不在脸上挂着笑面对着这个女婿,心里却把卫建国父母骂了一千遍。
在最近半年里,卫建国被夹在父母和妻子之间,成了一块夹心饼干,两头受气,实在是苦不堪言。因为之前在胎儿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次B超,医生估计百分之八十是个女儿。当时他母亲就希望儿媳最好能把这个胎儿打掉,重新再怀一个男孩。卫建国媳妇赵珍自己倒是确实想要个男孩,但是却舍不得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觉得就算是个女儿也是一条生命,干脆生下来算了。卫建国因为结婚三年才终于有了一个小孩,虽然觉得有不是男孩有些遗憾,但更害怕要是把这一个打了将来怀不上绝了后,因此也不主张打胎。
卫建国老娘柳金桂不是个善茬,丈夫向来是任她揉搓,儿子女儿都对她言听计从,这时看到大儿子突然不服管教,顿时觉得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于是每天哭天喊地,打盆摔碗,一定要达成自己心愿不可。可惜儿媳妇刘珍不是省油的灯,她生得年轻美丽,娘家比起婆家又更为富有,她一开始还忍着婆婆在面子上尊敬柳金桂,到了后来看婆婆实在闹得太不像话,就敢公开跟她呛声了。
柳金桂闹腾了几个月,卫建国的岳父大人听说后气势汹汹地上了门,岳父赵历人年轻时人送外号“赵狠人”,生得身材高大,骨骼清奇,颇会几招拳脚功夫,打遍附近三个生产队未逢敌手。柳金桂有胆量在儿子家打滚撒泼,却并不敢在亲家公面前放肆,因为亲家公的拳头并不认人。赵狠人上门之后,不久柳金桂就和丈夫收拾包裹灰溜溜地走了,回到了农村的老房子里去了。
当然这一切卫原毫不知情,系统深知以卫原的个性,如果听到了这些八卦一定会兴致勃勃地每天等着听直播,绝不会再专心修炼了,所以干脆屏蔽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卫原降生的时候实在痛苦得要命,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夹爆了,仿佛挣扎了一万年那么久他的眼睛才终于感觉到了阳光。刺目的阳光让他反射性地闭紧了双眼,张开嘴愤怒地嚎叫起来,他的下半身还被束缚着呢,他们倒是赶紧把他身子给拉出来呀。
护士剪短了脐带,笑着说道:“是个男孩呢,恭喜了。”
赵珍这是头一胎,生了三个小时才生出来,痛得翻江倒海,几乎要晕死过去。此时听说是个男孩,顿时立刻忘记了生产的疼痛,挣扎着要把小婴儿抱过来看一看。
她首先看两腿之间,确实是个男孩,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然后目光往上一扫,顿时几乎吓了一跳。小婴儿实在生得够丑,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鼻梁是塌的,下巴短得几乎看不见,瘦骨嶙峋地裹在毯子里,皮肤到处都是皱褶的。
护士安慰她说:“小婴儿生下来都是这样,过几个月长开了就好了。”
赵珍信以为真,顿时又喜笑颜开,如果真的生了个女儿,公公婆婆将来肯定一定会抱怨好多年,丈夫也会有些遗憾。这下可好了,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问题全解决了。
护士忧虑地叹了口气。她接生过几百个婴儿了,这么丑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妈妈怀孕时吃错了什么东西。将来长大了娶媳妇可怎么办喽。
赵珍抱着小婴儿,越看越爱,甚至都觉得他不怎么丑了,在他脸上使劲亲了又亲。等待在门外的卫建国和赵历夫妇惊闻喜讯,居然是个带把儿的,尤其是卫建国,高兴得手舞足蹈,简直快乐得要发了狂。他冲进产房,围着儿子看了半天,虽然理智上知道他确实够丑的,但是情感上却依然认为他比所有其他小婴儿都好看。他狂喜了半天,才想起要通知村里的爹娘,于是跑到医院前台去好说歹说借用了一下电话机,给大梁村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电话机这时还是奢侈品,城镇里都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家里能装得起电话机,更不用说农村了。
卫原本来出生时就打算发表一番言论,装装高深莫测,震惊一下凡人们,给自己打造一个生而知之的神童形象,说不定还能上报纸新闻呢。可惜阳光太刺眼,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卫原也并没有闭着眼睛发表演讲的爱好。出生时那番挣扎也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让他疲倦得不想开口。之后赶来的大人们更是围住了他叽叽喳喳,把他当成了一个活宝贝。卫原已经许多年没有收到过如此隆重的对待,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一下子倒是忘记了自己的原定计划,不知不觉睡着了。
卫原第二天就到了家,他现在才终于习惯了一些外界的光线,能够勉强睁开眼睛了。赵珍解开胸罩准备喂他,就看见儿子睁开眼睛,对自己笑了笑,顿时幸福得留下了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卫原正准备开口安慰老妈,系统七七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您好,请不要做出危险行为。否则系统将给予强制惩罚。”
卫原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立刻顾不得老妈,开始追问系统:“我只是开口说句话而已,为什么危险了?”
系统一字一句地阴森森地说:“你觉得刚出生一天的小婴儿就会说话正常吗?你是想马上就被当成妖怪还是被当成小白鼠一样研究?这个还不危险?”
“你肯定是黑暗科幻电影动漫看多了,现实中大家不应该立刻把我看成神童降生直送御京大学吗?”卫原心道你别想欺负我读书少。
“你做梦吧!你肯定也会被各种科研机构监视起来,数不清的科学家会发狂似地研究你,他们也许会很仁慈,只是每天抽取你的血液,提取你的粪便尿液而已。你一辈子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录上报,没有任何自己的自由和私人空间。”系统冷冷地说,“生与死,灵魂与轮回的秘密是所有人都最渴望知道的,如果你透露出了一丝这种不同寻常的能力,相信我,没有谁会放过你的。”
卫原被系统吓住了,他老妈看他一直哆嗦,以为他冷,于是无限怜爱地又给他加了条毛毯。
当天下午有两位不速之客到了卫原家,正是卫建国的老爹卫粮丰和老娘柳金桂。卫粮丰听说儿媳妇给自家生了个带把儿的大孙子,顿时乐得嘴都合不上来,由于得知消息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大梁村离城县城又有四五十里地,凭两条腿是很难走到的。于是俩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火急火燎地搭上第一班往返城乡之间的小巴士就往儿子家里赶。
柳金桂由于之前和儿媳颇有怨恨,又想着生下的反正是个赔钱货,所以红鸡蛋红包一概都不曾准备,这时被天上掉下的喜讯砸晕了头,急急忙忙赶到县城才发现礼品什么都没有。柳金桂虽然泼辣刁蛮,却最要面子,无奈之际只有去县城里的集市买,她发现县城里鸡蛋比乡下贵出两分钱一个,顿时很是心痛。她买了二十个鸡蛋,觉得心在滴血,又去买了两张红纸—一张拿来染鸡蛋,一张拿来折红包,最后又称了五斤五花肉,便登门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