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S国的轮船上,苏挽之一手拥住怀中昏睡的陈松伶,一手压住飘飘欲飞的帽檐,侧目眺望远方,心中无限唏嘘。
她想起临登船时,苏宴之对她的嘱托:“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阿伶,不必忧心。”
可她真能不必忧心吗?
她又想起临行前与阿泽的最后一次对话,她问他:“我即将远离故土,去往他乡,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实话吗?”
那时的陆泽已不复往昔的温柔和耐心,却还是低声答了她四个字:“无话可说。”
她便明白了,一切终究是应了那诸多无可奈何的四个字:无需多言。
她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与孝义,也从未担忧过他的性命与信仰,她只是遗憾,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无法陪在他的身边,但她始终相信,终有一日花会开,风会清,水会蓝,月会明……她和他终会找到回家的路。
苏挽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浑然不知怀中的陈松伶已然睁开了眼睛,亦是若有所思。
等她发觉的时候,陈松伶十分淡定的朝她笑了笑,从她怀里坐起了身。
苏挽之便有一瞬的惊惶,随即又有一瞬的讶异,她不禁捂了脸,从手缝里偷偷看了看陈松伶的表情,见她目光悠远,如有所思,却丝毫未有惊异的神色。
苏挽之心里一跳,渐渐有了个不大好的猜测,她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嫂子,你是不是……”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哥哥的意图?
苏挽之终究还是没把这后半句话问出口,在她看来,是与不是已然没什么重要的了,真正重要的是,这结果已是她哥哥所求的。
陈松伶第一次坐轮船,难免有些不适应,脑袋有些眩晕,也不知这是药物的后遗症,还是她本身的感觉。
她离船边远了远,才镇定下来,耳边便传来了苏挽之语焉不详的询问,即便她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出口,陈松伶也知道她的疑惑。
她伸手捋了捋耳边随风飘舞的头发,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回答苏挽之那未尽之语:“我自然是猜到了你哥哥的打算。”
苏挽之闻言不解:“既然如此,嫂子你又何必故作不知?”
陈松伶抬手摸了摸苏挽之的头,失笑道:“挽之,有时候装聋作哑也未尝不可。你哥哥愿意送我出国求学,我自是心怀感激,可高堂尚在,做人儿媳的若满怀欢喜的抛夫弃母,可不大好。我那丫头真真没有福气与我一道出来,那我就不能不考虑到她的处境。”
苏挽之一叹,明白了过来,扶额一笑:“是了,以我那亲娘的性格,如果嫂子不是被强迫送出国,将来必定是要受她责难的,真真那丫头在她身边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如今我哥将这缘由揽在自己身上,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反而还会怜惜嫂子在外漂泊辛苦。”
说完,她挽上陈松伶,眨眼打趣道:“你们夫妻二人分明是心心相印,偏都不说破,哥哥为嫂子操心,嫂子为哥哥安心。啧啧啧,我哥还巴巴写信求原谅,真是好笑。”
正说着,她突然又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说:“哎呀,我哥交代的信,我给忘了,嫂子可不要怪我。”
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陈松伶手上,又推着她进舱房,自己则还停留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