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哪个不是陈松伶口中“家境殷实的留洋人士”,听她这样发问,俱都面面相觑,扪心自问,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然而他们到底是为人师者,倒也不曾勃然大怒,甚至有几个挑了挑眉,朝她抬抬手,异口同声的示意她:“继续说。”

    陈松伶也不扭捏,继续说道:“他们照搬海外的制度,却没有想过会不会‘水土不服’,华国的国情又是否合适?”

    她将将说完,本部校长,已好奇的问出了口:“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陈松伶早料到他们会有此一问,她不慌不忙的回答:“曾有人说过,学医救不了华国人,所以他弃医从文,试图用文字唤醒华国人麻木的灵魂。可我却觉得还不够……”

    她说到这里,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军事学院院长轻笑一声:“呵,不够吗?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不是受他影响,今日你如何有机会站在这里侃侃而谈?”

    他这话一出口,仿佛刺痛了陈松伶,她竟无法反驳。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以为她无言以对时,又听她开口说:“您说得没错,正如您所见,我就是那个被唤醒的麻木腐朽的灵魂。多亏了他,我才能出现在这里,但我依然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准确的说无论是学医还是从文都只能拯救一部分华国人,学医拯救一部分华国人的身体,从文拯救一部分华国人的灵魂。可是……我国底层最多的是什么人?”

    她说到这里,仰头扫视了一下正盯着她看的先生们,自问自答:“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却依然贫苦的佃农,他们终其一生,大都只求三餐温饱,却常常事与愿违。”

    陈松伶似乎很为他们不值,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试问三餐不继,整日饥肠辘辘,食不果腹,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为继,还能顾及什么身体好不好的?连身体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灵魂?这和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

    “若是好男不当兵,又谈何变革?若不能与之团结合作,又如何谈变革?”

    “再者,我华国地大物博,本就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所存问题也是千奇百怪,不尽相同。倘若一味照搬西洋诸国,必将适得其反。”

    “师夷长技以制夷,要在我国发挥作用,须得“入乡随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要将外国的精华内化于心,才能因地制宜,对症下药。这大抵便和先生们授课所需的因材施教是一个道理。”

    “说到因材施教,我便再狂言一句。对千千万万的华国人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受教育,纵然先生们身先士卒,企图力挽狂澜,若不能有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又怎能抵抗侵略,重建我华国人的自信?”

    军事学院院长一向主张武装力量的构建,听她一介女流能有这样的见解,当即不吝的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其余众人却有些失望:“当前局势虽有紧张,但也并没有到战争的地步。正逢时艰,倘若耗费大量经费去填充军事力量,那民众发展又怎么办?你都说了他们食不果腹,这难道就不是何不食肉糜吗?”

    陈松伶听了这话,摇了摇头,直视这些师者,掷地有声的说:“当然不是。我们应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西洋诸国本就意图瓜分我华国,现下按兵不动,不过乃是各国相互掣肘而已,然桑国亡我之心已启,如今已是蓄势待发,我们要做好对抗侵略的准备,便需举贤任能,厉兵秣马。手上没有剑和有剑不用不是一回事。”

    “新思潮自然是不能少的,可军事力量也不能忽视。落后就要挨打,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我们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与最广大的民众一起保家卫国。”

    “各位,我们曾傲视群雄数千年,以□□上国自居。如今一朝颓败,群狼环伺,若不积极救亡图存,只怕他日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命如蝼蚁,任人践踏。”

    陈松伶话落,朝各位大佬,深深鞠了一躬。

    她知道或许自己已经错失了这次机会,然而重活一世,若能利用自己的“先知”,帮助这些国家脊梁少走一些弯路,也算她没有白活。

    她一席话说完,教务处办公室里已然是鸦雀无声,在座众人尽皆默然,心中十分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