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想了想,依哥儿古板实称的个性,这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继续搓着自己的双手,片刻,眼里突然一亮,“哥儿通过京城的考试,留在京城了?”说罢,她有自我怀疑,“……,应该没那么容易,哥儿第一次进京应考,老婆子听人说,第一次考不中的人多了去了,欢欢喜喜来,巨头丧气回去。姑娘,你说哥儿能一次就中?”
“为何不能。”沈荷垂目,看着老桌子上斑斑驳驳的划痕,喃喃,“齐映无所不能。”
“哈哈哈,姑娘把他说得,神仙似的。”周嬷嬷开怀大笑,眼含喜色,她最担心不过和齐映错开,等她抵达京城后,侄子却返回秀州,硬生生见不到面。这回的水路行程,多花了几天,周嬷嬷更是焦虑。一听沈荷这么说,心头大石落地,频频看向刘府新宅大门,满怀期待,“哥儿就在里头也未可知,哎,不知道他累坏了没有,胖了还是瘦了。那么多人科考,哥儿能中,吃了不少苦头吧。也不知道他这年是咋过的……”
周嬷嬷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如同记挂游子的慈母。一旁,沈荷静静坐着,和暖的春风从窗底吹进来,毫无冷意,还带着窗外汤饼铺子高汤的香气。她走神了,连周嬷嬷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也没有察觉。
“姨母,若非小姐,侄儿宁愿终生不娶。”耳边浮出熟悉的声音,周嬷嬷长长地叹了口气。
“嬷嬷你看。”
女儿家细细的长臂突然横于面前,打断她的哀叹感怀,周嬷嬷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春风中黑马嘶嘶,刘府门外下马者者正在一丝不苟地整理襕衫,昂首时,春风拂面,艳阳临照,宛若直劲而蓬勃生长的松竹。一同前来的还有曹方。
门房上前抱拳相应,交谈一番,极为恭敬地为二人引马。齐映与曹方便在阶下闲谈,等待通传。
周嬷嬷匆匆起身,站在茶坊外,抬高手臂招呼,“哥儿!”
闻声,齐映亦诧异,环顾四周,见到周嬷嬷身影,俊朗的面容上神情一顿,下一刻立即穿越过行人车马,来到周嬷嬷面前,一揖,稳重如他,话中难掩他乡逢亲人的兴奋,“姨母,您怎么来了!”
“不止我,姑娘也来了。”周嬷嬷略侧了侧身。
坐满人的茶坊内,齐映一眼就找到她,取出付给茶坊的茶钱,那双莹玉素手正有条不紊地系钱袋。系罢,褰起帷纱,如盈秋水的眸子看来,整个人,若有光。
她从嘈杂的茶坊内向他一步步走来,似觉这十来步的距离漫长,齐映不自觉地迈前,缩短和她的距离。
“小姐……”万语千言,一时半刻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愣怔半会,从锦囊中取出一块黄纸包着的东西,原来是块糖,他随身携带太久,撕开时因糖化了,纸片一大半黏在上头。
这是最后一颗,他没舍得吃。
沈荷上下打量他,齐映大不同几个月前最后一面,功名上的遂意,使他眼中闪着一种天然难克制的愉悦,与志同道合之人在一起,比起屈居秀州,更如鱼得水一些吧。逆境能改变一个人,顺境也能改变一个人。
“君素。”曹方在对街唤他。
齐映回身望去,黑漆大门内,老师刘章阔步而出,忙裹好糖放回囊中。
一个是深得女儿喜爱的未来女婿,一个前程可期的好学生,刘章早在在京路上,已从同年友人口中探听到二人礼部试的成绩。当然,曹方和齐映谁也没叫他失望。听门房来报,刘章便带着夫人,女儿前来相迎,以示郑重。
这礼,过大。
“老师,师母。”齐映郑重一揖。
“刘伯父,刘伯母。”曹方顿了顿,望向刘夫人身边的刘知夏,挪后一步,行礼道,“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