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晴孝依旧留在京都与大纳言商谈,他派下足够多的侍从护卫将我先行送返,但我回到自己的居城乃是一两天内的事。临走那时,京都恍然大雪纷飞。回望方才仍沐浴在金光中的六角堂,我脚下的草鞋却触雪生凉。
这一次我又是差点就能杀了她。像从前一样,每每与她接触时我都有无数次机会将她杀Si。在这六年间,我一度以为她已随着那座恢宏城池一同覆灭,我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迈出的一步宽慰,父亲脸上也总挂着大仇得报的快意。然从我们陆续听到今川氏捷报连连,她的家门也在暗地里东山再起的消息后,忐忑与不安又日日累满我的心尖。我再三确认过那人的真身,得知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少年后,我曾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我亲身直面她,亲眼确认过她的模样,我x中已然湮灭的心意再度复燃,那是我不可违背的yUwaNg,是我漫漫长路上不得不忽视的绊脚石。
我b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憎恶她。我要杀了她,我必须杀Si她。
但当我知道她在那时没被我杀Si,看到她还能安然若素地躺在自己身边时,我浑身上下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欣忭。
我从自己腰带间取出一把短悍的剃刀。老实说,这东西几乎要跟武士随身佩戴的短刀差不多大小,刀刃也b短刀来得更锋利。我没用这东西杀Si过谁,可我的双手业已鲜血累累,我做下的决定会使无数人丧生,我与杀人如芥的武士并无区别。
至亥时月华普照,晴孝才匆忙赶回。正值正月,北国酷寒异常,晴孝的K脚蹭上了雪与泥,濡Sh的外褂形如霜层。我替他褪去和服外套,晴孝又一如既往开口道:
“这些事让用人做就好了。”
“我若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今后还有何脸面留在您身边?”
土岐晴孝今年三十二岁,领国在近江的佐和山城。他的正室出身土岐家支流,我则作为侧室被他娶进门,又搬入他赐给我的村雨城中——这些儿个旧故距今仅有四年。
“您是从佐和山来?”
“嗯,本来打算一离开京都就先赶来你这里,奈何享子发来急报说寅丸突然卧病。”
晴孝解掉外衣换穿浆好的直垂,随后拉着我的袖袂走入点着炭盆的内室。
“那孩子现下如何了?天气这么冷,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染了风寒,这病来也快去也快。总叫他多锻炼便能少生病,不过那孩子时常躲懒,他母亲也惯着他。这次见到我后又缠着说要来看你,我正想着过些日子将他一同带来。”
“怎么敢麻烦您,待我几日后去城中拜访享子夫人便是。我也有好些日子未到佐和山去。”
晴孝轻握住右拳,用腕骨顶着拧起的眉头,面露难sE地说:
“我总担心享子再对你口出恶言。”
说完后,他俄而从柜中取出梳栉盒,把梳子抵上我的后脑。
“你的头发似乎又稀疏了些,迩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我每到冬天便会掉发,再正常不过了。”
“我记得你常常会用木犀油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