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母亲早逝,父亲又娶,给他添了个小五岁的弟弟,兄弟俩关系还挺好,父亲忙乎着一个不大的乡镇企业,二十多年也划拉了几百万的家产,天天早出晚归。弟弟出生后,张武觉的继母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又因为喜欢idol,有了一定的韩语基础,就跑来韩国留学了。学费住宿什么的,家里出,额外给1000人民币的生活费。按照国内,这个是够了,在韩国嘛,就呵呵了,所以,空闲时间就出来做零工。刚开始是在一家炸鸡快餐店打工,后来一个中国留学生的学长给拉到了一个学生自己组建的群演群里,才开始跑起了龙套。用张武的话说,虽然群演有时候辛苦一些,赚的也不是太多,但能经常看到明星,idol,而且,要不是刚开始做群演,韩国语还不是太好,浪费了几次机会,也能小有名气了。牧凡当然是不相信,各种鄙视。
“唉,兄弟啊,”张武明显是喝多了,“你说,和你比,我还算是有个完整的家庭,是幸福呢,还是不幸呢?你父母在的时候,一家三口开开心心,人生啊,掐指可数不过百年,21年,21年啊兄弟,你有21的快乐回忆啊。我呢?唉,母亲走的早,我还不记事,一直是奶奶执意的要照看我,怕我被欺负啊,后来奶奶也走了,快7岁的时候,才被父亲接过去。他对我一向不闻不问,我说来韩国,就说好,要多少钱,给,完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几句话就完了?”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也不喝,怔怔的发呆。
牧凡默默的举起瓶子,满喝了一口。曾经有这样的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有各自不同的不幸。自己觉得张武是幸福的,起码,他的父亲还健在,中国男人的含蓄,都不太懂得如何用语言来表现爱,只在行动上默默的付出。这样的爱,润物细无声,牧凡相信,如果张武去要求,在经济上,肯定比现在宽松,只不过是他自己在闹别扭罢了,也有一分自尊在作祟,而且,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看得出来,兄弟俩的关系真的不错,刚才张武就一直拉着牧凡,看他存在手机里弟弟的照片,切,弟弟比他小5岁,才18,就比他高了,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这个时候,牧凡是忘记了他俩人的身高不过半斤八两。
而张武又觉得牧凡是幸福的,21年的幸福生活,现在又能吃饱穿暖,虽然误会门市可能一个月顶多几万人民币的租金,牧凡也没有解释,反正在真正有钱人的眼里,这根本就没有差别。
牧凡和张武,都认为对方幸福,自己是不幸的。两人的情况又不一样,那到底幸福还是不幸呢?
拦了辆出租车,喝酒了,牧凡也没开自己的车,把张武先送回去。张武是和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合租的房子,同屋的同学,都回国过年去了,他今年不打算回去了,牧凡也没有劝他,喝酒的人都固执,基本上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相信他自己以后会想明白的,谢绝了张武的留宿,互换了手机号码,就离开了。
走在凌晨4点多的首尔街头,这个时间,路边摊基本都收了,零下10多度的温度,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除了几个可能刚从ktv出来的年轻人,还在呼号打闹着。再多是偶尔有轻轻鸣笛示意的出租车,牧凡也没有搭理,自己独自慢慢晃悠着。
自己好像真的是,一直都很幸福啊。心下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短短的21年,和家人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母亲的温柔和偶尔的倔强,父亲的宽厚和偶尔小孩般的闹点小情绪,这21年,除了不到两年的兵役和在学校的时间,不都是一直有父母陪在自己身边吗?虽然生活一直很平淡,平淡到很难回想起太多的细节,吃饭,逛街,购物,游玩,每年两次去中国旅行。。。但这,不就是幸福吗?父母亲也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太多,也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太深刻的大道理,只是要求自己要幸福,连母亲最后的留言也是,自己还有什么不幸呢?
牧凡仰望着天空,今夜看不到月亮,隐约的几颗星星闪闪烁烁。城市的灯红酒绿,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去仰望星空?人的习惯就是,仰望着渴望得到,而从不知道去平视自己身边的人,忽略了最简单,也最可贵的幸福。
“大叔啊,我很幸福。”牧凡拿出了手机,解开了密码,等待了快30秒,拨通了姜虎东的电话。
“呀,你个臭小子。”电话里隐约传来姜虎东可能是向妻子解释的声音,低声说,“阿牧啊,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大叔,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不知道和谁说。”
“没事就好,吓了我一跳,呀,你个臭小子,又喊我大叔!艾西!”
“哈哈哈哈,挂了,哥。”虽然挺对不起姜虎东这个大哥的,但这个电话打完后,牧凡觉得舒畅多了。
晃悠到汉江大桥上,靠着围栏,吸完了一支烟,甩掉了烟屁股,只觉得胸中有一口气不吐不快,冲着汉江,大喊道:“我很幸福!”
“我是金泰。。。我,哎,哎。。。”牧凡一愣,右手边10多米外,大概是一个小女孩,也愣愣的看了过来。
“艾西,”牧凡走了过去,打量了一眼,女孩年龄不大,可能十五六岁,外面套着一件半长的白色羽绒服,略有肥大,衣服下摆快要拖到地上了,显得格外的娇小可爱,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子,真的是眉清目秀啊,那眉毛都快看不出来了,白净的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胆怯,又有些不好意思。
“呀,小鬼,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鬼叫什么!”
“你才是小鬼,你才鬼叫,什么大半夜,现在都快5点了。”女孩一呆,反驳道,声音清脆响亮。
“呀,就这么和前辈说话的?”牧凡探出一只手,狠狠的搓了搓对方的头发。
“呀,好大的酒味,讨厌的酒鬼大叔。”小女孩退后了好几步,整理了一下被牧凡搞乱了的发型,转身蹬蹬蹬的迈着小短腿跑开了。
“哈哈哈哈,带你去天台看金鱼啊。”姬凡在后面恶劣的大笑。